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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旧世界的红苹果二（第2页）

“他们为什么住在那么大的地方？是要举办弹珠大赛吗？”

玛格丽娜小姐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对于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小三并没有执着于结果，恰恰相反，他更希望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人在幻想中的生活总是美好的，小三认为：生活在山上的人，一定有更多更漂亮的玻璃球，每逢比赛开始的时候，天空总会闪着溢彩的流光，那是弹珠的花纹，亦是无可挑剔的快乐！

事实上，这扇窗户的窟窿没有任何聚光效果，更不可能让一个孩子看到千米之外的风景，但小三总能说出一些让孩子们信以为真的“事实”：一位身披黄袍的帅气男孩，他屏气凝神，一个漂亮的回弹，白色玻璃球被他创翻在地！他实现了惊天大逆转！他赢得了比赛的胜利！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可喜可贺！

每当小三汇报完战果，小八和小四总会高声附和，尽管二人连弹珠比赛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但小三的转述总是绘声绘色，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总会浮现对应的画面——孩子们的快乐总是如此纯粹，孩子们的想象力总是那么天马行空，谁又能想到，一个破窟窿内的方寸世界，竟上演了一幕精彩绝伦的儿童戏剧呢？

渐渐地，三个孩子开始讨论弹珠比赛的诸多细节，并将这些子虚乌有的弹珠连招，取了一个又一个好听的名字。他们将其付诸实践，虽然实战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孩子们总会被玩伴的滑稽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对他们而言，人生最大的失败，不过是输掉一场微不足道的弹珠比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想一个新的招式罢了！

每逢此时，玛格丽娜小姐总是笑着合上书，她的妹妹则会端上几碟家常菜，并在桌角镶几朵粉白的苹果花。她将花枝插入高脚杯内，很漂亮，而且淡的清雅，饭桌虽不算大，却小得温馨，相较于王公贵族的奢华酒宴，砖瓦屋檐下的一日三餐，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仪典之美。

我没有赞叹小三一家人的生活方式，只是将既定的事实陈述了出来；我没有将其当作模范故事加以歌颂，即便他们的生活态度值得世人学习；可若只是一味地描述穷苦百姓的幸福美好，而忽视他们的艰辛悲苦，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无耻且引人唾弃的行为。

事实上，他们的笑容永远在悲叹之后。一天早晨，当小三趴在破窟窿前，像一只窥窃蛋糕的怯懦老鼠，将目光再一次投向远处那座高山时，却听得雾山云脉之顶，传来一缕缕极具韵律的歌调——这是小三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相较于酒馆内纵欲狂欢的嬉皮士，隐匿于朦胧夜幕中，那群拨筝拉弦的琴女艺伎，反倒更加引人遐想。

“华尔兹家族的仪颂大典？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野狗的吠叫嘶哑难听，棍棒锤敲颅骨的闷响亦不绝于耳，在混乱无序的旧世界，血筋碎肉的凄悼哀嚎，才是这里的主基调，对于贫民窟的居民而言，新世界的婉转音律犹如邪教秘典，除了惹得有心之人神智迷离，悲哀烦闷之外，便再无任何用处！

“算算时间，人类联邦证明的办理日期差不多快到了。”

“仪颂大典”只在重要场合出席，许久以前，夜莺小姐所在的【世家】，在出席四年一届的伊甸城音乐节时，作为随行部队的华尔兹家族，他们往往会向世人演奏仪颂大典，以此彰显【世家】的排面！

若对末法时代的历史稍感兴趣，学者们倒能从泛黄的照片中，窥探华尔兹家族昔日的荣耀——那是万千八音盒共鸣的宏伟画面，那是黑白琴键共奏的雄壮场景，那是背生八臂的【原始钢琴家】最后的绝唱！一切的辉煌岁月，皆随【仪典】异神爱丽丝身陨之后，而消亡殆尽。一切的荣耀，皆如过眼烟云般，倏然而散。

“我记得时间还剩下许多天......”

“新世界的计时法与旧世界有所不同，清道夫不会为了我们开先例。”

妹妹的回话略显无奈，而真实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负责办理人类联邦证明的工作人员，他们几乎不会给旧世界的居民好脸色看，在他们的认知中，如果说T级人员勉强算是披着人皮的小白鼠，旧世界的原住民，则和那群阴沟里的臭老鼠没什么区别。

若非切格瓦上尉的争取，新世界与旧世界的居民，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有交情！即便伦理委员会的成员们常说：新旧世界的人民，将会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可事实情况远非如此，两个世界的兼并，表面上虽说是友好洽谈，本质上却与歼灭销毁没什么不同，到头来，不过是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一、十、七十、三百......五百贝利，应该差不多了......”

将藏匿于苔砖下方的铁盒捧在手中，血褐色的锈迹搭着引人皱鼻的霉味，即便是拾荒的乞丐，也不会过多在意它的存在。它是珍贵的，相较于五百贝利本身，那张前往新世界的通行证，反倒赋予了其非同凡响的价值。

“你真要去新世界吗？妹妹？”

“为什么不呢？姐姐？末法时代早就过去了，我们的思恋更是一文不值，更何况，我们早就见识过清道夫的手段，不是吗？他们迟早会给我们寄一封信件，不过是判决书与邀请函的区别罢了。”

“话虽如此，但我想说的是......新世界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

美好的事物仅存在于臆想，在幽暗静水中不停闪烁的光亮，它的尽头很有可能是一只尖齿獠爪的深海鮟鱇。那一日，小雨窸窣，办理人类联邦证明的旧世界遗民排起了长队，玛格丽娜小姐撑着由霜冰凝丝编织而成的雨伞，带着小三等人，伫立于旧世界一处无人察觉的角落。

那柄雨伞是旧日王宫中余下的遗物，与众人身上的粗布麻衣相比，倒显得格格不入——她本想将其当作礼物赠予自己的妹妹，可一想到那些办理人类联邦证明的工作人员，不过是一群勉强糊口的普通人，以防嫉妒心作祟，玛格丽娜小姐便只得将其攥在手中，静静地望着远处的人群，默不作声。

“妈妈，小姨在干什么？”

“她啊......在办人类联邦证明。”

“人类联邦证明？它有什么用吗？”

“它......是弹珠大赛的入场券，当然，只有成年人才能办理，你还小，好好磨练技术，争取有一天把奖杯抱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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