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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泼血随他的断掌腾起在空中,易卜之睁大了眼,看清了血光之后,江离的眼瞳亮得惊人,肢体割裂的剧痛这才传到了身上,他禁不住惨声痛呼。
院落里众人都震惊地望着,戚朝夕听到回廊下的中年人在对旁边的年轻人说:“……你不是总问我当年围剿七杀门时顾肆的风采吗,如今你看到了。”
江离出手不停,一剑快过一剑,仿佛疾风中落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寒刃霜雪,易卜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江离的动作,身上已有血花飞溅,他全无招架之力,只得惊骇万分地连连退避,房檐瓦片在他们的脚下崩裂。
而易卜之的背后还有一个秦征,游龙枪呼啸而出,夹击之下易卜之忙将身形一矮,长枪堪堪划破肩头,腿上却因这一瞬迟缓挨了重剑,顿时现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易卜之也得了喘息之机,于是他用仅有的左手在枪杆上借力,一跃而起翻过了秦征头顶。
秦征回枪便要追击,却忽觉脑后一阵凌厉无匹的杀气扑来,急忙回首,见江离分明是看到了他,攻势却毫无改变,炫目剑光即将劈头落下。秦征不及多思,双手架起游龙枪格挡,‘嗡’的一声凄鸣,秦征只觉虎口被震得麻痛,面颊更是被剑气划破了,一片湿热。
薛乐吃了一惊,看向戚朝夕:“江离这模样不对劲……”
不等他将话说完,戚朝夕已掠向了那处房檐,拔剑而起挡下了江离的又一击,两剑铿然撞击,竟溅起了点点璀璨火花。
江离手腕一翻,青霜剑磋磨过剑身,发出清锐鸣响,紧接着朝他的咽喉袭出。戚朝夕侧身闪避,还是被剑气划伤了侧颈,珊瑚珠子似的血珠冒出,他毫不在乎,只紧紧注视着对方:“江离?江离,是我!”
这一声喊,江离的动作也跟着一滞,他这才转眸看向戚朝夕,眼神渐渐清明,神情却显出了些茫然,随后他全身气力被一瞬间抽空了,手中剑变得千斤重,再也支撑不住了。
戚朝夕忙一把抱住软倒的江离,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江离脸上血色尽失,眨眼间虚弱得不成样子,发颤的手指着远处,竭力喊道:“……拦住他!”
原来是易卜之趁着众人没注意,拼尽全力跨过院墙,凌空跃过街道上的火海,飞快逃了出去。
“我去追!”秦征说着抄起游龙枪追赶了过去。
易卜之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几个起落就逃出了城,钻进了郊外的一片茂密的林子,终于耗尽力气,跌扑在了泥地上。他发丝凌乱,被熏黑的破烂衣衫下净是伤口,尤其是引以为傲的右手只剩下了半只残破断掌,着实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不远处忽而响起脚步声,易卜之惊惶抬头,却见到尹怀殊从老树后走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火气也跟着有处发泄了:“现在才赶到,你这废物,我究竟要你何用!”
尹怀殊不做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欣赏他的这幅样子。
易卜之愈发恼火:“愣着等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尹怀殊突然嗤笑了声,道:“看来我送他的那把剑确实好用。虽然没料到你能从火里穿过,倒也是为我省去麻烦了。”
“什么意思?”
尹怀殊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把狭长的匕首,冷光映在脸上,他语带讥讽:“什么意思?尹怀殊算是什么东西,怎么值得右护法您费心去提防呢?”
“你要背叛我,难道你不想活了吗?”易卜之勃然大怒,同时又用仅有左手扒着泥土往后退缩去,“若不是我在,你以为就凭你的本事能在般若教活这么多年?”
“是,我今日一切皆是拜您所赐。”尹怀殊一步上前,揪住易卜之的衣襟将他翻过身来,膝盖牢牢地压住了他的挣扎,然后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了右侧锁骨下的赤红纹身,“倘若不赌一把,我怎么能活?”
匕首斜着切入了锁骨下的皮肉,易卜之不由得惨叫出声,却被立即紧紧地捂住了嘴,哀嚎闷在喉咙里,他目眦欲裂,眼中渗出了狰狞的血丝。
“叫什么,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尹怀殊专注地切割那块附有纹身的皮肉,握匕首的手极稳,每一刀都熟练精准,仿佛这一刻在他脑中已经演练过了无数次,哪怕这具躯体正因剧痛而颤抖挣动,从胸膛不断涌出的血液横流,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扰乱,甚至刻意放慢了来享受这份痛苦。
易卜之的身体猛地一挣,随之瘫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尹怀殊在易卜之的鼻下一探,果然断了气,便干脆利落地下了最后一刀,薄薄的一层皮肉上纹身完好无损,他将其收在怀里,往后方安静的树林瞥了一眼,掠身离去了。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穿过树林,停步在了易卜之的尸体旁,秦征皱起了眉头,打量着躺在一摊血里的易卜之,他胸前血肉淋漓,面容扭曲,涣散的眼睛还怒瞪着高远的天空。
秦征环顾周遭,并没见到什么人影踪迹,只得忿忿不甘地叹了口气,将这具尸身带了回去。
府内其他人各自休整去了,秦征却不愿停歇,又组织了家仆并一众街坊近邻赶去扑灭街巷的熊熊大火。忙碌半晌,最终是天际起了闷雷滚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熄了火势,落雨倾盆,连满地焦黑的烧痕也冲淡了。
秦征站在雨中,再无事可做,只好回了府,驱散了侍奉的婢女,湿淋淋的孤鬼一般在院落徘徊,回过神时,不觉已经站在了阮凝的房前。
秦征迟疑地抬手推开了房门,蓦然愣住了,只见圆桌上摆好了饭菜碗筷,仿佛正是在等他来。秦征心头狂跳,慌忙闯进房中四处搜寻,空寂寂的一无所获,他呆立在房中,雨水从衣上滑坠,滴答作响,他觉得好笑起来,也纳闷自己究竟想搜寻到什么。
于是秦征坐到桌旁细看,碗中的饭粒冷硬,凉透的菜上更凝出了一层荤油,想来应是昨夜阮凝等他时摆下的,今日事发突然,便没人顾得上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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