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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日头下,林安无知无觉地摔倒在地,无力垂荡在身侧的右手满是血迹。
徐新将人揽在怀里,低沉的声音里是难得显见的慌乱。
林安?
林安!
他一迭声地冲双目紧闭的人叫着,却不见对方有丝毫反应,心不由跳得比方才遥遥看见对方倒下的身影时更快,于是当机立断将人一把抱起,大步就朝丁华停在路边的轿车走去。
丁华原本也想立刻就跟上去,却没想刚走了两步,突然被先前那位因急刹车而被追了尾的车主给拦了下来。
诶你们先别走啊,先把话说清楚,这人可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冲到路中间,然后见着我这车就莫名其妙倒下去了。对方说着,又忽地眉头一皱,像是突然琢磨出什么来,冲着丁华上下打量了两眼后继续:嘿,我说你们几个,该不是合起伙儿来想找人碰瓷的吧?回头再给弄个医药单来,想讹我?是吧?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了,老子这前脚刚把车停下,那小子后脚就晕了,还莫名其妙从旁边儿冲出了俩人来?言罢竟还想朝已经快坐进车里的徐新追过去。
喂,抱着人的那个,站住!装什么装你们两个?等交警来,做了鉴定再走!
丁华连忙将人一把拉住。
笑话,他哥现在这状态,别说一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就是他丁华亲身上阵,十有八九都得竖着过去横着回来。
而果然,情急中的徐新似乎也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同行人这回事情,对身后的动静更是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只顾着将林安在后座安置好后,便一踩油门朝前方怀德路的方向疾驰而去。
丁华望着对方那绝尘而去的车影,担忧之余也只能留下,被迫周旋于这场被无端编造出来的碰瓷闹剧。只是他没想到,在这十月里的最后一个周四的上午,这不大不小的翠芳苑竟会在随后的短短几分钟内,接二连三地迎来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的插曲,而直到足足半个小时后,他才终于顺利从这些事故中脱出身来,一脸凝重马不停蹄地在小区外的博爱路边拦了辆车,匆匆赶往了徐林所在的市人民医院。
一路的走走停停间,出租车司机不断热情地跟身边的人攀谈着,从去医院的目的一路说到了现今国内的就医环境和条件,侃侃而谈的架势仿若是这医药界乃至社会科学的一线专家。老实说,平日里这样的人才若叫丁华碰上,是一定会凑上去同对方畅聊一顿,顺带着针砭时弊指点江一番江山的。可眼下的情况不同,只见他向来没个正形的脸上此刻却紧拧着两道浓眉,脑中也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适才在翠芳苑看到的那些混乱的画面:情绪激动的牛肉汤店老板、警车、医护人员,以及一张被从店内抬出来的,布满了鲜血的熟悉的脸这一幕幕接踵从他的心底闪过,似在无形中连成了某条他不曾接触过的隐秘的线,并朦朦胧胧地试图摇晃着浮上水面。
而这抓不住也理不清的头绪,更是无意间加深了丁华心中的忧虑与急切,甚至等到了地方后,正处于冥思苦想中的他连车钱也险些忘了付,还是等师傅一脸不满的提醒后,才连忙笑着从皮夹子里掏了钞票出来,掏出来后却又连零头也等不及找就打开车门下了车,直奔向了不远处的门诊大楼。
一楼的挂号厅内人声鼎沸,似乎无论什么时候来,这里所呈现出的都是一派与生死之地毫不相干的人群熙攘的热闹景象。
丁华独自在前后稍稍张望了两下,快步走向了通往住院部的电梯间的附近,随后摸出电话拨通了徐新工作机的号码,语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喂老大,你在哪儿呢?林子他还好不?
对方沉默了会儿,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没事。略一停顿,又无比疲累地在电话里报了个门牌号出来,随后便一语不发地挂断了通话。
丁华收了线,赶紧循着那门牌号熟门熟路地坐了电梯上了楼去,心里却没来由地掀起了一阵比赶来路上时更深更重的忐忑,只因徐新方才虽口中说着没事,但那语气中的疲顿与沉重却委实让人无法彻底放下心来。果然刚一到地方,就见一穿着白大褂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跟他哥一同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两人似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丁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心底直想着:难道小林的伤清远比刚才在小区里看到的要严重,不然怎么居然还惊动了人院的侯老这个念头一窜出来,丁华整个后背都不由一抖,几乎都快小跑了起来。
也实在不能怪他多想,只因他这辈子每次能有幸见到这位整个徐家都十分敬仰的泰山北斗,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正对着电梯口的侯卫婷显然也很快就看到了这道正疾步向这边而来的壮实身影,只见她略微收起脸上原本面对徐新时的严肃,抬起手冲对面招呼了下,哟小丁,你怎么也来了?
丁华走到两人近前,对上了侯卫婷脸上满是放松和蔼的笑容,不禁对目前的状况有些莫名,他看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盯着医院煞白墙面的徐新,略微犹豫了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张口:哥,小林他
没想话音还没落下,站在对面的侯卫婷已一脸无奈地将话头接过,语前还颇有些嘲讽好笑地斜睇了旁边微皱着眉头的徐新一眼,问:呵呵,你是想问刚被送来的那个叫林安的小伙子,对吧?说着又转回头来,冲脸露忧色的丁华拖长了语调宽慰道:没事!没事儿啊,别担心,就手掌心那儿划破个口,稍微有点儿深,还掺着玻璃的碎渣片,所以看上去吓人了些,不过刚在前面的清创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缝了有7、8针,过大半个月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言罢又将脸转了回去,盯着面色仍旧有些难看的徐新继续揶揄道:
哎我就搞不懂了,你一大男人的,是没见过人流血还是怎么的?手上破个口子也火急火燎地往我这送,哦对了,还有上次,这还没到一个月吧?说是发烧感冒,也一样,不由分说就给我塞休息室了。唉哟,这得多亏我没事,这我要正巧出去开研讨会了呢?又或者干脆就在别的病人的手术台上呢?你是不是还得把这人医给掀了?
丁华听侯卫婷这么一通说下来,大致也清楚了林安身上有的应只是手上那点儿皮肉伤,心中不由一定,等再一回想到徐新先前在博爱路上时那如临大敌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容易误会是不是出了什么天塌地陷无可挽回的大事,不由得也跟着有些尴尬地讪笑起来。毕竟他跟在徐新后边儿混了这么多年,早已对他哥那份在面对林安时独有的关注和紧张有了先见,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同样也见识过,于是挠了挠头,替不知何由始终没吭声的徐新向语带嗔怪的侯卫婷解释道:嗐,侯老您别生气,别生气,我哥这不是那啥咳,俗话说的关心则乱嘛,您当时是没看见,那大马路中央的,小林他又淌着血,的确是挺容易引发不好的联想说着又上前一步给对方拉了拉胳膊敲了敲肩,殷勤道:哎,您赶紧地,消消气,咱c市的广大病友可还全都指望着您呐,别回头把您身子给气坏了,这罪过可就大了,咱哥俩可担待不起。侯卫婷被他这油嘴滑舌的一番说辞给逗得直乐,一把将他的手从肩膀给甩了下去,笑道:少跟我这儿胡说八道拍马屁。
丁华搓着手跟一边儿嘿嘿地笑。
沉滞的气氛终于被冲淡了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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