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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鲜少产生这种一定要做成某事的冲动,浑身都止不住的发起抖来,只有轻轻抓住半边窗柩,才使自己不至于疯狂的战栗,待平静下来,她猛地回身来到桌前,去翻今日宫人从陵山给她送来的行李。
直到翻到木箱的最深处,才找出她想要的东西来,那是把羊角匕首,带着浮雕云纹的花样,瞧着极为精致好看,不像是用来杀人的。
这还是初去陵山的那日,闻瞻允给她的“彩头”,而后命人特意在宫中找到送回陵山的,没想到今日又被她带了回来。
江知宜用手指在那纹路上滑过,感受到起起伏伏的凹凸,如同此刻她跌宕不定的心情,她握紧刀柄,用力拔掉刀鞘,思索再三之后,才缓缓向床榻旁走去。
黑暗之中,她听到床榻上人平稳的呼吸声,好像并未察觉到危险正缓缓到来,她暗暗劝自己狠心,慢慢的拉开了帘帐。
就着殿外积雪的折射,床榻上落下些光亮,正照在闻瞻脸上,使他整个人都拢上一层冰雪般清冷的意味来,无论是疏朗的眉眼,还是挺秀的鼻梁,在这样的光亮下,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江知宜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天人之姿,双手交叠,握紧了手中匕首,比在他的胸口处,微微背过面去,有些恐慌的闭上双眼,而后颤抖着双手,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狠狠用力,将匕首刺了下去。
匕首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刺入皮肉之中,而是在半路上就被人拦住,江知宜的力道受阻,不禁转过头来回看,就见那把匕首在刚刚落入闻瞻胸前一点儿时,就被他赤手握住了刀刃,而此时,他正毫不躲避的侧目端详着她。
他的手掌被利刃划破,鲜血顺着掌心沾到刀面上,又顺着刀尖儿而下,一滴滴的砸落在他胸前,鲜血与锦布相接,而后又融入其中,皆是无声的。
江知宜两股战战,轻呼一声之后松开了刀柄,闻瞻却扔掉羊角匕首,就着那只鲜血直流的手,迅速的攥住了她的腕子,声音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问道:“你是真的想杀我?”
“怎么?我杀不得你吗?”江知宜嘴上说得颇为强硬,但不断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无措。
“杀得,自然杀得。”闻瞻手腕用力,将她拽倒到榻上,就势欺身而上,冷淡的问道:“那你动手的时候,可有想过后果如何?”
想过吗?想过的,是仔细思索之后方动的手,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或者两个人都别好过。
江知宜甩开他的桎梏,连看都不曾看他,清亮的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朕为何要杀了你?”闻瞻凑近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摩挲她的侧颜,一下下的,鲜血蹭到她脸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是不紧不慢的说道:“真好,用朕给了刀子,捅了朕一刀,真是好样的。”
他的另一只手落在挨了刀的胸口处,犹有些始料未及,他垂眸打量着她的神情,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从看见你匕首落下的那一刻,朕就有些后悔了,你知道……朕后悔什么吗?”
江知宜被他手上的血腥味冲的恶心,偏头就要躲避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捏着下颌,不得逃脱,“朕后悔当初跟你说什么春日之约,说什么可以放你离开,你不是说朕对你动心了吗?既然动心,那朕为何要放你离开?”
“无耻、卑鄙。”江知宜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格外清脆,他的面上又因此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耻卑鄙?”闻瞻眉心微低,重复她骂自己的话,唇畔勾出几分笑意来,“朕喜欢你,自然要留住你,左右朕在你心里,本来就是十恶不赦之人,既然十恶不赦,还在乎做这样的事吗?”
“喜欢?你配跟我说喜欢吗?”江知宜睨他一眼,眸中尽然是轻蔑和藐视,“你凭什么跟我说喜欢,凭你暴虐无道,还是凭你自以为是?你说喜欢的时候,当真是丑态毕露、令人厌恶,这样的你,凭什么说喜欢?”
闻瞻的脸渐渐蒙上一层青色,江知宜的话语却并未因此而停止:“我捅你一刀怎么了?若是有机会,我只恨不得将你食肉寝皮,你不是想看我低头折腰的样子吗?我告诉你,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会。你在我心中,就是个明明自卑、胆怯,只能用狠绝、阴鸷伪装的弱者。”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闻瞻不断的重复,终于接受不了她口中的言论似的,松开她的下颌,逃一般的从殿内而出。
江知宜平躺在榻上,剧烈的大口喘着气,只恨自己适才动手的时候不够快、不够狠,才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李施正候在门口,看见他满身皆是血的出来,颇为大惊小怪的“哎呦”两声,一边招手命人去叫太医,一边上前扶住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不碍事。”闻瞻摆了摆手,靠在檐下的梁柱上,呼啸的穿堂风使他浑身一震,愈发清醒起来,手上沾到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但并不阻拦有新的热血从伤口处流出,顺着他的掌心不断坠落。
李施扯着方帕要替他擦拭,却被他抬手止住,仅仅一夜之间,他心中就生出无限哀愁来,而这哀愁竟全然来自刚对她动过手的人。
闻瞻偏头往殿内看一眼,只觉得荒唐的可笑,适才在一片黑暗之中,他默默的看着她下了床榻,又到窗前吹了风,而后便是举着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他,那一刀可真是果断无比。
“皇上,奴才先给您遮住伤口,等会儿太医来了再为您包扎,要不就让它这么流着血,也不是个事儿啊。”李施上前继续相劝。
龙体金贵,不可损害一分一毫,李施偷偷看着他脸上的血痕和巴掌印儿,还有手掌和胸前被鲜血沾湿,已经瞧不清原本模样的狼狈姿态,暗道江家小姐不仅是祸水,还是个害人不浅的祸水。
闻瞻究竟还是接过了方帕,按在自己的手掌处,又嘱咐道:“去将愉太妃已去的消息传出去吧。”
“镇国公和朝臣本来就因为江家小姐的事情闹着,这会儿再传了这消息出去,能行吗?”李施有些迟疑,心有顾及的询问。
他记得皇上初即位时,有许多朝臣反对,觉得先帝的传位圣旨太过草率,甚至怀疑其中有不可见人的隐秘,也是同现在似的,接连不断的折子堆到正和殿,明里暗里的要赶皇上下位。
但皇上是个有本事的,用铁血手段拿捏住了众人,眼看着得之不易的皇位越做越稳,若在此时再掀起轩波,况且那边还有离王正在虎视眈眈,只怕到时候不好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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