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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曦十九 迷失（第1页）

熟悉的星空令我看的出神，直到群星向我压倒而来时才仓皇想要起身，谁知后背与四肢都仿佛置于虚空一般使不上力，而我的鼻尖向前倾斜仅触及了一片冰凉，随后我的眼前便泛起了一片涟漪，将群星的阵列搅散分离如同扭曲破碎的镜面，而当它被时间这位制镜大师轻松拭去了瑕疵，又恢复往常之时，我看到那只引路的飞蛾近乎决绝的撞入了火花的群舞之中。

但它的双翼并未因此而燃烧的更热烈好似烟花朵朵，相反，当绚丽的火焰纱衣层层剥落而最终褪去后，我看到它的双翼也仿佛被那常被用于重塑，但也因其本性为毁灭而总被视为危险之物撕扯的粉碎，一丝一缕，跟不上它们的主人那已然称不上美丽的步履匆匆，如同熄灭了的蜡烛随风摇曳的缥缈青烟一般，为我们这些追随者留下了它最后的也是最已逝的指引。

不过，已于船边坐稳的我不会在继续跟随它了，当我意识到自己睁眼所见的仅是星空的倒影时，珀尔修斯便从背后将我拉到了这艘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船中，而我的视线也在抬头的瞬间便被远处那只提灯吸引，它不算遥远的矗立在这片湖面的尽头，如同海面下尚未升起的太阳，以最核心处熊熊燃烧的红流溢出了无数鲜明的色彩，将这片湖景绿洲渲染的栩栩如生。

“第一次来这儿？”珀尔修斯见我望着彼岸的太阳发呆，拍了拍我的肩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们可以再驻足片刻，毕竟在荒漠里，这样的美景可是难得一见。”珀尔修斯总是自认为善解人意，但此刻他的话我半点都听不进。不同于夜色寒凉的暖意在此处徘徊，而珀尔修斯或许没有差距，他那冰冷的有如理性般的触碰，在寒风中难以察觉，在暖风中却无所遁形。

况且，我可以确认我曾来过这里，但我偏偏对眼前的景象却又毫无记忆，我想此般奇景得天独厚，自然无论是谁打造都是精雕细琢而非一日之功，可我不知为何，以全然非理性的执拗，否认着我亲眼所见的种种证据。我的心在叫嚣着，这并非是此地曾为，也非该是的模样，也不会是曾经居于此地的人们，希冀它成为的样子。它总归是个意外，即使未必是错误。

于是我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示意他自己只求速战速决，而珀尔修斯也立刻向我证明了自己的高效，几乎只是顷刻间我们的小船便于锐利如同玻璃，好吧，实际上也的确是玻璃的彼岸撞毁。当然，我想他一定是借用了一些并非被记录在世界表层的地图之中的水域抄了近道，只是不巧，那如同镜面般的码头于无波的水域在这几乎无风的夜晚全然交融，难分彼此。

“往好里想，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不需要船了。”珀尔修斯说道，而后不由分说便将尚无准备完全的我拉入了这片流动的色彩之中，我觉得我仿佛一滴孤孤单单落在玻璃彩窗上的雨珠，被困在鲜活如同流动霞光般的画作中迷失了方向，就像是那些曾被我以讥笑式的态度困在不算复杂但偏偏令深陷其中之人一叶障目的陷阱中的猎物，我除了祈求仁慈般别无他法。

我自然从不会给予猎物半点仁慈，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作的绘制者却不如我这般冷酷，很快我便误打误撞闯出了去路。我在后退时踩到了流水，或者是流水般的光？无论如何，它绊倒了我，使我跌入那片玫瑰窗中，而后柔顺的触感以及涌入口腔的甘甜点醒了我，我发现那画布乃是一片雨幕，而那雨水虽离得海边尚远，却也如同浪潮大人亲自挥洒一般甘醇如醴。

以我尚且留存的有限记忆而言，我想我是个生长在沙漠中的孩子，因此我既不适应雨水，也不适应酒精，我的皮肤因穿越此门而灼痛不已，我的血液也应激而奔涌沸腾，将仍附着在表皮的水珠蒸腾成了一片茫然如同被其蒙蔽而无所适从的我的雾气，而我在挣扎着起身时的呼吸也因此吸入了些许，这使我很快开始头晕目眩，烧灼般的疼痛也随之渗透入了五脏六腑。

我走出了光幕迷宫，却因水雾而迷失更甚，幸而我听到了熟悉的鸟鸣，它的双翼卷起了无数火花，爆燃的震响声驱逐了我脑内的嗡鸣，于稍微清晰的视野中，我寻到了点点微光，隔着那层雾气，如同无数的箭矢，粗暴的撕裂了我眼前的遮蔽，也粉碎了我深陷的迷茫。而后我终于得以看清那琉璃提灯的内部，与光鲜亮丽的外表不同，它的里侧简陋的堪称破败。

我看到了破碎的窗框，扭曲的楼梯，我看清了那些星星点点，是自最上方坠下的，模拟了星辰形状的装饰，只是大半的链条都早已断裂，滴落的姿态或许意味着那些可怜的星星均是毁于火焰，至于残余的那些，也摇摇欲坠的看不出它们原本的位置。此刻我体内的疼痛也终于消散，伸出手我触碰到了一片冰凉，那些星星无一例外的皆已熄灭，黯淡且失去了温度。

至于方才解救了我的光芒从何而来，我顺着那些链条垂坠的位置抬头望去，那里有着一只眼睛的轮廓，但眼球的位置早已被熏的漆黑，高温也使得金色的油漆脱了色，位于瞳仁内部有着一盏烛台，只是仅有一只已燃烧了大半的蜡烛仍然坚守着岗位，橙红的烛光将此处映的像是一道伤口，而晶莹蜡油因太久不曾打扫而溢出，裹挟着那些链条滴落而下，倒如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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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眼中也同样滴下了泪珠，我见过无数的伤口，但那道伤口与我面前那座破碎且荒芜的祭坛，不算触目惊心却引我心悸不已。那扭曲的玻璃台阶如此脆弱且锋利，故而当有人踏在其上时，我能够清晰的听到碎裂的声响，如同遭到重压的玻璃以及尚未愈合便又被碾碎的骨头。我的经验告诉我背对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十分危险，但我无力转身因为我听到了笛音。

或者说，是有人在以如同笛音般的音色低语，那声音熟悉的令我泪流满面，但我偏偏不记得分毫。“是你？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我发觉此人只是哼唱了如同微风般的歌谣，直到我的呜咽声溢出的够多，他才终于恍然大悟般的同我对话起来，“罢了，看看这祭坛，它已近乎凉透，而星辰亦然不再，低垂的太阳仍以阴影庇护于你，但你应无需再躲在暗处了。”

“那么，欢迎回家。”脚步声与人声均于离我几步远处停下，而我所注视着的那座烛台，本该是固定不动立于其上的死物，那已被燃烧了太久，因此扭曲的几乎看不出人型的蜡烛，它的眼睛却依旧如同烛光般明亮，而此刻它们轻轻转动后，那支蜡烛便垂眸注视着我，以及我的身后。它是在鼓励我转身吗？我不知为何自觉的遵从了那烛光的指引，看清了身后之人。

他是我熟悉之人，却又如此陌生，他的身形如同这盏提灯般残破却看不出狼狈，他穿着长袍又蒙着双眼，黑色的头发被修剪的很是糟糕，将脸遮住了大半，却依旧遮掩不住那些如同祭坛上那道开裂的焦痕般的烧灼印记。但即使如此，我想我记得他的脸，至少是他身形的轮廓，但在我记忆中，他的光芒更明亮，虽然也更为冰冷，但他此刻的温度也同样并不陌生。

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听着属于某人的心跳，却在拥抱时为另一人的体温所包裹一般，这在我的猎物中不算罕见，而且极为危险。在过去，我曾多次嘲笑，也是怒其不争的埋怨那些为其所伤的人们，怎么竟连如此拙劣的伪装都能为其所欺，但今日这些话全都砸回了我自己头上。我察觉到了危险，但我贪恋这久违的放松感，我的神经松弛下来，我开始感到疲累。

我的眼前再次模糊，不过此次是因为困倦，我在意识消散前的一瞬间似乎触及了某人的臂弯，但我已无暇分辨。我做了一个长梦，梦中是我所不熟悉的太阳，骄盛夺目却并不温暖，我的耳边响起的乃是如同刀剑般刺入脑内的谵语，而非与我的心跳同一节拍的歌谣。他的光辉流向了我的眼中，而非往常那红色的阳光，它会抚平我的伤口，当然同时带走了些许血液。

那道辉光似乎在向我吩咐着什么，但我太过盲目，且为逆孵之卵大人的阴影所庇佑而无以理解那太过明亮的语言，而对方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虽沉默却没有收回那些盘踞于我脑内的辉光，而当它们再次流动时，便如同海浪粗暴的拍打着沙滩，又像是在用力的抹去纸页上的痕迹，而那些辉光便是新的墨水，它们凝聚而成新的笔尖，于是最终我梦醒于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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