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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高粱河败（第1页）

中山城，倚太行之屏障，扼冀晋之咽喉，是燕云十六州进入中原的通道。古城悠久，经济繁华。

从知府衙门向东，约行几百步，大道旁一座酒楼热闹非常，正门招牌上“中山民乐”四个金字闪闪发光。酒楼中远远飘出酒香肉气，厨子刀勺声和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

楼中北面靠窗座位上，坐着两位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其中一人青衫长袍，面目俊秀，正是田重远，他领军来中山府就粮受挫，时近中午，便在路旁寻了一家酒楼，准备采买饭食，带回城外军中。

酒楼客人中，不少人议论着本朝太宗皇帝御驾亲征之事。

原来大宋蓄国力多年，兵渐精，粮渐足。太宗皇帝与群臣商议，决议讨伐辽国，以解北境兵患。晋阳一战，宋军击败辽国几万大军，斩杀辽将数员、士卒上万。太宗皇帝龙心大悦，欲携余威，一鼓作气灭掉辽国，一统华夏。岂料大宋将士出征日久，加之在辽国境内夺得了许多财物，急于安置，因此，人心思归，战心不振，士气已衰。太宗皇帝不顾将士们劝谏，率大军自晋阳向辽国重镇幽州继续进发。

一开始甚是顺利，辽国易州刺史刘昱举州投降，涿州刺史刘德和范阳守军万余人也都投降。宋军又接连攻克几座城池，节节进逼。驻守幽州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奚达和统军使韩英，合兵一处，在幽州附近的朱沙河与宋军大战一场，大败而回，宋军逼近幽州。耶律奚达为阻止宋军兵临城下，再命大将萧古道统率精兵万人，出屯德胜口，牵制敌军。太宗皇帝趁萧古道立足未稳，急令呼延赞率军出击，萧古道折损了五六千人马，退回幽州城内。

自此宋军声威大震，辽国人心惶惶，幽州附近不少的守将和地方官相继向宋军投降。太宗皇帝见尽复燕云十六州在望，喜不自胜。

辽国景宗皇帝见宋军所向披靡，生了放弃幽州的念头。其母萧太后力排众议，起用大将耶律休哥，命其率御营军马五万，驰援幽州。

先锋大将耶律沙赶到幽州城外，正逢太宗皇帝亲自指挥将士攻城，当即上前接战。太宗皇帝分兵两路，一路由八贤王统领，继续攻城。自己指挥另一路，欲要聚歼耶律沙人马。

耶律沙挡不住宋军人多势众，向高粱河方向败走。太宗皇帝督军追赶，追至高粱河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伏兵在此的耶律休哥也兵分两路，猛然冲进宋军阵中，将宋军截成三部。

太宗皇帝猝不及防，被耶律休哥精锐铁骑几乎冲至御驾之前。宋军登时大乱，御驾前五位节度使为救太宗皇帝突围，死伤殆尽。太宗皇帝乘着一辆驴车逃走，不知所踪。宋军没了指挥，军士散败而逃，辽军全线反击，尽复失地，八贤王下令大队人马退入涿州。

此战过后，辽国景宗皇帝对萧太后敬佩之至，言听计从，加封耶律休哥为南院大王，取代耶律奚达，与宋军对峙。

田重远想到本朝大军败绩，昂天长叹，心道战乱之时，自己这一支人马无主将、无粮草，不知路在何方？

桌上摆着二斤熟牛肉和一斤女儿红，田重远没想到已近边陲之地，也有如此上品女儿红，一杯下肚，余香回味不断。白玉似的盘里面，牛肉也是煨得恰到火候，田重远只吃得赞不绝口，想起在山东老家时，晓柔便经常做这道菜给自己吃，二人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酒饱饭足，田重远叫来小二哥会账。那小二哥手脚勤快，端茶斟酒，侍候得很是周到，这还在其次。田重远最满意的，是这位跑堂小二哥的利落：发型齐整，粗布衣衫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干静静。田重远这一餐吃得很是舒心，三钱银子的酒饭钱，倒赏下了五钱银子的小费，把那小二哥乐得满脸堆起笑容，显得亲切无比。

结过了账，田重远问道：“小二哥，这再往北是什么去处？”

小二哥微笑答道：“客官，再往北便靠近边境。出了北城门，有两条路，正北方向往涿州，小人只听说过途中有狼牙山、白洋河几个去处；东北方向往沧州，途中有野猪林、横海郡几个去处。这两条路，几百里间人烟稀少，都是我大军开往边关时才过的，偶尔也有发配边境的犯人走上一遭。眼下两国交战，只怕路上不时会有辽国骑兵出没，危险得紧，客官若无紧要事情，还是别再往北走了。”

田重远笑道：“不妨事，我正要去投军效力。”

那小二听完直摇头，轻声道：“小人好意，客官休要怪罪。小人看您文质彬彬，像是个读书人，倒还不见得比小人力气大，如何舞得动刀枪？小人在店中干了两年，不时听客人谈起，那两军交战，尸如山积，白骨遍野。客官想当官，何不等来年春闱，考取个一官半职，胜得死人堆里挣个将军。”

田重远苦笑道：“我就是读不了书，才不得不去卖命。”

小二哥瞪大了眼，听得掌柜唤他，忙应了一声，道声“客官珍重”，照顾客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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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说起“野猪林”时，便引起了田重远的注意。这个地方，在田重远来说可不陌生。他早就听人说过，这野猪林是刺配犯人去往沧州路上的一个峻险去处。但凡与刺配犯人有些冤仇的，使些钱与公人，带到这座林子内，有去无回，那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的性命。

田重远好奇心起，心想如此大名鼎鼎的地方，若非有事在身，非得去看个究竟不可。

出得店来，田重远边走边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当如何。他令董煦打马先行，将买来的包子馒头带回军中，自己则打算再到知府衙门走一遭。

行了一阵，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道：“恶贼，哪里走？”田重远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时，见一位髯扎大汉，身穿囚衣，胯下一匹枣红马，手中擎着一个大木条，当先疾驰而来，口中喊道：“让开啦！让开啦！”后面一名骑马将军领着一队官兵，手执长枪，一边呐喊，一边追赶，却又哪里追赶得上？

田重远心中一喜，暗道：“我欲结好中山知府，正愁没有进见之礼，不料今日买卖送上门来。”忙闪到道旁。

那囚犯一路上惊得鸡飞狗跳，人仰摊翻。田重远待他马驰到身边，腿上忽然如生出机簧，弹地而起，纵到那囚犯身后，将他拦腰抱起，接着右足足尖在马臀上一点，二人在空中几个回旋，飘落在道旁。那马兀自向前直冲，奔出十余丈，方才停了下来。

那囚犯兀自抓着大木条，身子用力一扭，然而身周双臂被田重远抱住，犹如一道铁箍一般，却又哪里挣得了分毫？他向来以身长力大，威猛无比着称，今日遇到此等情景，心中不胜骇异。

后面追兵赶上，挺着长枪将二人团团围住。田重远松开了双手，站在一边。官兵丛中为首将军在马上向田重远看了一眼，道声：“多谢。”

田重远连忙还礼，道：“哪里，哪里。在下……”

那将军不等田重远把话说完，将马缰一摆，策马来到那囚犯面前，纵声长笑，道：“逆贼，你不是说便到御前，也敢理论吗？为何今日畏罪潜逃？你最好乖乖听从军士摆布，否则本将军随时以拒捕罪治你，当场格毙。”

那囚犯“呸”了一声，道：“我在狱中，如何能到御前？你等胆大妄为，私放狱中死囚，蓄养死士，此乃是谋逆大罪，又是谁在背后指使？”

那将军见围观的百姓渐多，冷笑一声，道：“监国王爷为陛下远征祈福，大赦天下。我等奉旨而行，背后当然是朝廷，为的是替朝廷多选出几位勇士，派往前线杀敌！你敢质疑朝廷旨意，那就是谋反，当街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那囚犯道：“姓黄的，你少在这里狡辩，十恶囚徒，都尽数被你们放了出来，你还敢说是奉旨而行？有种和老子到涿州御驾前对质，分说明白。”

那黄将军冷笑道：“凭你一个阶下囚，也配和我对质？”手一挥，道：“给他上枷。”

两名军士上前，将一副五十余斤重的大铁枷锁在了那囚犯的身上。黄将军森然地笑了笑，喝道：“知府大人有令，韦豹抗旨谋反，伤人越狱，罪不可恕，立即押赴刑场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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