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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雨一场接着一场,砸到碎石上头,沿缝隙向前流淌,在路口聚成水涡。
雨停了,他披上衣服,在门口换上鞋子,徒步走到河边,把耳机塞|进耳朵,两臂扶上桥栏,河水在脚下翻涌,浪花冲上石块,卷出层层白沙。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在学校的时光日复一日,读博时除写论文之外,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学校,科研就在哥哥那做,腺体研究院升级成专科医院,这几年哥哥的腰腿隐隐有点力气,手腕恢复的越来越好,时不时还能上台,做一些复杂的外科手术。
毕业之后,温元嘉一直给哥哥帮忙,他不能做精密手术的主刀,大部分时间在病理科工作,接收标本、取材、脱水包埋,打号、切片、染色,直至形成病理报告,每天要看三百多张片子,早晨六点雷打不动上班打卡,晚上十点半从医院离开,走路十分钟回到租来的房子,写论文写到十二点,闹钟响起之后,准时上床休息,第二天五点半起床,重复前一天的工作。
租来的房子不到五十平米,一桌一椅一床,桌上椅子上墙角床下堆满各种著作,还有从全国各地邮来的信件,很多是以前上学时师兄师姐们寄来的,他们在程俊的撮合下组成联谊会,逢年过节在一起聚聚,互相探讨疑难杂症的同时,还有专人牵线搭桥,让单身的人有约会的机会。
这样的活动参加了几次,温元嘉不再去了,改成通过信件交流工作,程俊急匆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说他。
“元嘉你自己说说,沈龙宁一天给我打八个电话,说每次想和你深入聊聊,你都敷衍过去,你怎么回事?”
“他说要谈工作,”温元嘉委屈,“为什么要谈别的。”
程俊一口水呛进肺管,咔咔咳嗽半天:“我我我······你你你·······行行行我不生气,那陈一琼呢,人家打飞的过去找你,怎么给拦门外了?”
“还有五十多个片子要看,”温元嘉理直气壮,“患者比他重要,没有时间看他。”
“孙嘉浩呢,说要请你吃饭那个,你去了吗?”
“为什么要去,”温元嘉在门口穿鞋,手机夹进肩膀,“他又不是我爸。”
程俊两眼发黑,一口气哽在喉口,咔哒把电话挂了。
温元嘉专心工作,平时没什么娱乐,医学技术日新月异发展,抑制剂的效果越来越好,他常用的那款纳入医保,价格越来越低,收入完全可以负担,这个定时炸弹暂时解除之后,他再不考虑和这方面有关的事,除了平时在医院工作之外,还会时不时出差,去外地进修学习,有时会参与会诊,把最新的研究成果写进论文里去。
一晃到了二十九岁,他自己不动如山,成佳看不下去,专门逼兄弟俩空出一天,在望海楼定个包厢,说要谈谈元嘉的人生大事。
一壶茶走过三轮,兄弟俩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茶盏,吹出淡淡热气,谁都没有说话。
茶艺师在对面坐如针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天不敢出声,得了成佳点头,忙不迭小跑出去,牢牢合上房门。
成佳叹口长气,温元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两手放在膝上:“哥,成佳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几年过去,温元嘉渐渐褪掉青涩,身形瘦长很多,工作时戴上眼镜,出来时也没有摘下,圆眼睛挂上鼻梁,衬得那小鹿眼更圆更亮,严肃中夹着一点可爱。
温衡身体渐渐恢复,这几年性格温和不少,不再说一不二拒人千里,冰墙有融化的迹象,元嘉从小不和人争执,向来听话懂事,做事专心细致,工作上挑不出错处,只是毕业后就不在家里住了,执意要搬出去,一日三餐自给自足,他租的那间房子房主出国定居,不知还回不回来,他一口气和人签了十年的合同,看着要生根发芽,在那房子里长成柳树。
渴了饿了病了不和人说,工作累了在家烧晕过去,不知道和家人联系,还是病理科主任找不到人,电话打到家里,才被阿姨发现,急匆匆送去打针,烧刚褪下就执意起来,忍着难受回去上班。
“元嘉,阿衡和你平时太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话,”成佳说,“快到而立之年,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有没有想要交往的人?”
“没有,”温元嘉摇头,“成佳哥,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没有想交往的对象。”
温衡一言不发,轻轻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相撞,揉出几分碎响。
温元嘉打个哆嗦,不自觉抿紧嘴唇。
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有人砰砰敲门,没等有人回答,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探了进来:“小温总,来了几张新片子,情况棘手,林主任说你在这里······院长!院长好,打扰了院长!”
小温总是病理科给温元嘉的称呼,他年龄小资历浅但专业水平高,再加上是温院长的同胞兄弟,没人敢对他呼来喝去,时间长了有个新来的实习生叫他小温总,这称呼迅速传开,成了他私下里的专属代号。
他经常在工作中、吃饭中、睡觉中被电话叫醒,随时看片子已成本能,下意识跳下椅子,几步追了出去:“小夏回来!”
小夏抖成一团回来,耷拉哭丧着脸:“没人告诉我院长在啊······”
“没事,片子给我看看,从哪来的,”温元嘉接过一沓片子,拧着眉头翻找,“是否需要会诊。”
“有两例需要会诊,滨河一院的这例比较棘手,”小夏抽|出一张,给他看基本信息,“邢烨,三十五岁,Alpha腺体综合症三期,病程快病因不明,疑是自身免疫系统······小温总,小温总?”
小夏挥舞手臂,在温元嘉眼前摇晃:“你在听吗?滨河一院那边请你过去,食宿全包专车接送······”
“不去,”温元嘉合上片子,塞回小夏手里,干脆利落转身,“不去,没时间,让他们另寻高明,不要再找我了。”
小夏差点被片子拍到,张口结舌眨眼,傻傻定在原地。
在他的印象里,小温总向来温和,说话做事一丝不苟,情绪起伏极淡,没什么事能惹他生气,以往遇到这样的疑难杂症,从不用三催四请,当天就买票飞过去了。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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