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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道:“殿下且宽心,向暝已经出去找了,有顾青姑娘在,她一向心细如发,不会有事的。”
李靖梣心中百味掺杂,勉强提了一个笑容出来。
竟在这时,宅院大门被敲响了,门外似来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夹杂着几声高嗓门的吆喝:“轻点,轻点,别颠了!”
“估计是她们回来了,我去瞅瞅。”
清圆搓搓手,来不及打伞,提着灯笼顶着大雪跑去开门,李靖梣本能地想跟着向前,然只迈了两步,又生生地止住,抿了抿唇,在原地静静等候。
大门开启,一身石榴袄裙的顾青单手撑着伞急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着官服的兵丁。合力共抬着一副担架,在顾青的张罗下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
清圆愣了愣,但见担架上卧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上裹着厚重的狐裘。一侧肩膀露了出来,用棉布绑了个绳结,底下透出乌红的血。吃惊不小,“这这这”了半晌,只目瞪口呆地看着。
顾青来不及跟她解释,手舞足蹈道:“圆姑姑,宅里可还有白花蛇舌草和灶心土吗?”
清圆一楞,白花蛇舌草和灶心土都是解毒的药,莫非此人是中了毒?
连声说:“有!有!也是凑巧,夫人今日正好用了那两味药,我去给你取来!”
边说着边往门外瞧了眼,没看见岑杙,一脸忧心地去水榭拿药了。
和李靖梣碰面的时候,下意识地拍心口道:“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岑杙,坐着出去,躺着回来了呢!”说完了又觉得不吉利,忙捂住自己的嘴。
李靖梣脸色却倏忽间变了两变,紧紧绞住手指,去望对岸。
那边厢,顾青已经吩咐兵丁把人就近抬往别院。经过水榭,忽远远瞧见石桥那侧站了一个人,身影很熟悉,不由怔了怔。
因为担架继续往前走,她也无暇去理会,继续往别院走。隐约感觉那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施针的时候,留意到清圆身边立着一个人去了隔壁,顾青本能地感觉是那个人。
待施针结束,病人呕出一大滩黑血。顾青便将草药小心敷在那人受伤的左肩,之后让士兵抬着帮他缠上绷带。
做完这一切,她稍稍松了口气,观察到那人脸上的青色少了很多,她默默地收拾了药箱,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清圆正在外间哈欠连连,眼睛里还有泪水溢出来,但仍舍不得去睡,用手背擦了了事。她身旁坐着一个自始至终格外安静的人,顾青径自走过去,微微屈膝,朝那人敛衣福了一礼,“见过殿下。”
李靖梣略回神,目光望向内室,“靖柴怎么样了?”
从方才士兵的吆喝中,她已知道担架上的人是吴靖柴,担心他有事,便一路跟随。
顾青手语道:“小侯爷中毒不深,放完毒血已经没事了。”李靖梣点了点头,心下稍稍宽了些。
“究竟发生了何故?”清圆迫不及待地问,“你不是和岑杙在一处吗?怎地会和他在一起?岑杙呢?”
李靖梣同时抬眼看她。顾青心里也很困惑,原以为岑杙早回来了,如今看来却不是。便把当晚的经历略略一说。原来,她和岑杙出门寻找李靖樨时,在一个岔路口遇到了秦谅。当时他正带着吴靖柴的人马追踪费从易。见顾青二人,如获救星,立即报上吴靖柴受伤的方位,请她前去救人。而岑杙则要求和秦谅一起追踪。如此,顾青便和他们在路口分别,带着一群兵丁去了吴靖柴处。是故并不知后来发生的事。
清圆听完了经过,推翻了之前关于岑杙必会安然无恙的结论。忧心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身上还带着伤呢?大晚上的凑什么热闹?
顾青满脸自责,岑杙是为找李靖樨执意跟着去的,她心里想拦却拦不住。待要将此中情由告诉李靖梣,却见对方脸色灰沉,全然不似以往镇定模样,目光胶着于某个虚空的点,不知在想什么?
一直到寅时三刻,岑杙才被一阵迫切的敲门声带回。那时,雪已经落得很深了,清圆咯吱咯吱地前往开门,与眉毛花白,头和肩驼了三座小白山的秦谅照了面,好一阵吃惊。这是要变成雪人了吗!秦谅来不及顾及身上,回头将停在阶下的那辆轮椅连同裹着黑色大衣的人一起呼哧呼哧地搬了上来,清圆下意识地去看岑杙。见她双目合紧,头侧歪着,似乎睡着了。但胸腔一鼓一鼓的,明显还有气。上手一触她的脸颊,清圆险些高叫出声,“怎么这么凉?”秦谅没有回应,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两个时辰前,秦谅亲眼见证了她的挫败!明明断掌仇人就在眼前,却被更高权势的人半路救走。她明明可以一网打尽,将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皇储一同拉下马来!如果她所料是真,车厢中的人果然是涂远山,那么他们就相当于抓住了东宫一系的重要把柄,边缰大将与皇储私下会晤,任她如何辩解,都躲不过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何况圣上已明确向世人透露了离弃皇储的迹象。此时的皇太女,外无强援,内有近忧,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决计逃不过这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压垮东宫和涂家的机会,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放弃?难道她不想报仇了吗?
直到……
内室又添了几盆炭火,显然岑杙已经冻晕了过去。顾青和清圆一左一右地帮她揉搓着身子,瞧着那冻紫的嘴唇,顾青心疼得几乎掉下泪来。
“我们去了南露山!”秦谅这样解释,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门外。
“什么?深更半夜你们去爬南露山?”清圆简直不可思议,“你可知南露山现下有多冷?”
“我知道,彻骨地冷!”
“那你还敢去?!”
秦谅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看着哔剥的火舌,道:“她执意如此,说,只有冷过,才不会再冷了!!你知道,鲜有人拗得过她!”
清圆:“这……”是什么道理?
门外的那道凝驻许久的影子,闻言略动了动唇,有一滴酸涩、委屈的液体撑破眼堤,滚溢下来,带出针扎般的疼,很快,又被她倔强地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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