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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三 偶遇（第1页）

“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渡鸦说道，“若你不止是随口一提，那或许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那我也能多上一件或者几件收藏，只不过需要早做准备，渡鸦在心中补充道，只是不知对于如今的弥阿来说，她所谓的诅咒或许更可能被视为怜悯与祝福，当然，他不会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口的，而笑鸫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只感到无趣，很快便转移了兴致。

笑鸫开始收集那些自然脱落的花瓣，它们有的残缺而有些枯黄，当然那些生命的温度仍被锁在体内苦苦挣扎的她也并不排斥，只是它们在她的手中总会提前结束它们那滞留了太久的青春，而后化作一页页泛黄发卷却存留了历史的芳香的纸片，又被笑鸫巧手重新折叠成玫瑰的模样，再寻一处光秃秃的花枝为其扦插，只是占据了那些尚未苏醒的果实与种子的位置。

当然，不会凋零的花朵也本就无需依赖种子以期待重生，故而这看似多此一举的举动并非徒劳无功，只是渡鸦并不欣赏这些失去了生机的折纸花朵，他可能会选择几朵尤其美丽的收藏，但若是一整个如同图书馆一般的花园？哦，他敬谢不敏，不过他识趣的没有同自己的挚友在此刻便冲突起来，他了解笑鸫，她的兴致从来不会维持如此之久，以支撑她固执己见。

当然，她的耐心比起渡鸦的窥视仍要维持的更长久，因而渡鸦很快便转移了视线，对着那株未来或许会生长成群鸟栖木的树苗，一边哼唱着祈求晴日的歌谣，一边将笑鸫赠予的新故事编撰成新的史诗，但十分遗憾，逆孵之卵从前会听取的祈祷，无法阻拦骄阳毫不容情的脚步，甚至连带他的影子不会为渡鸦的歌声停留片刻，阴影伴随着日暮带来的夜色不断迫近。

错误的墨迹向着玫瑰园的方向蔓延，纸质的玫瑰比起那些仍在呼吸的兄弟姐妹们更快被染的斑驳，那是弥阿的边境在扩散，被放逐在阴影中的，因伤疤愈合的太毛糙，被火焰熔解的骨头又被重塑的扭曲的缘故而只得如同狼一般觅食的人们向着那站在玫瑰园中心的，他们曾经放逐，但此刻反而幸存的姐妹逼近，但笑鸫熟视无睹，依旧哼唱着弥阿古老的摇篮曲。

墨迹的行军在花茎处停住了，这些出生的太晚的孩子自然认不出他们的长姐，而那摇篮曲自然也变了曲调，换了词句，但他们依旧能够被流淌在血管中的安逸所安抚，它们中的一些仍尝试着伸手触碰那些花朵，包括那些因不死而不颤抖的，但这次他们因为察觉到对方的美丽而选择了珍视与哭泣，无形的泪珠在星空下没有晶莹闪烁，只在叶片上留下了点点瘢痕。

“谢天谢地。”渡鸦心想，他将自己的身形移动到了弧月的注视之下，又或者他召唤了弧月来此，以求用她的目光庇护这株太过幼小的树苗，在发觉果真月色足以逼退墨狼的尖牙利爪时，他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粗重的叹息声却从身后传来，转过身去，他发觉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他没有影子，且莹莹发光好似月光照过透镜投下的虚影，但虚影可不会叹气。

“你是？”渡鸦警觉的问道，但还未说完便被对方噤声的动作提醒了自己并不足够警觉，打扰笑鸫的歌声并不明智，因此他目前只能懊恼的通过探究性的打量来判断来者何人，又是如何以如此明亮的姿态混入阴影之狼中，还未被其排斥与撕碎的，而很快他便发现的缘由，此人的光辉并非来自他本身，而是来自于被他贮藏于体内与花环般头饰中的，辉光的种子。

他是护林员，渡鸦很快便意识到了此人的身份，尤其在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即使对方只是短暂的目光接触便极为抵触的挪开了视线，也能够明显的察觉其反常的晦暗时，他几乎能够确定那便是曾经前往过那座灯塔，质问过他的雇主的那遗弃了自己的林间小屋逃走的人，因为感谢不智凡人以及护林员前辈们，他的祖先们多年的努力，那辉光之树的确已根深叶茂。

在如今的人类社区中，渡鸦能够透过几乎所有人的眼瞳之门的锁孔窥见其中辉光的果实，哪怕是那些幼小的个体，也至少得窥其茎叶鲜花，欣欣向荣，但此人的双目之中一片漆黑，足以得见若非是摧毁一切的岩浆便是难生草木的盐碱地，而既然那些种子能够在他的体内沉睡，那想来便是后者，而恰好不智凡人的护林员们便皆是以此为标准而精心挑选的玻璃容器。

那些种子与那护林员都是他们家族中的末裔，渡鸦心想，我得看好他，不过目前他应当无处可逃，而我若是能够与他交换，只取其中之一作为回报，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渡鸦盘算着又使注意力回到了笑鸫身上，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毕竟像弥阿这种地方，若非有什么必行之事，又有谁会在知晓其结局后继续造访，除非他是想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他方才便不会阻止我的危险举动，也不会能够活到今夜了，渡鸦很快便排除了后一种可能。至于笑鸫，她在玫瑰的茎叶被染的几乎比影子更深时，伸手取下了其中一朵，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弟妹，而当他犹豫着伸手触碰时，干涸枯死的纸页很快便被染上了生动的色彩，而阴影却因为其离去而猝不及防的缺了一块，而那朵纸玫瑰此刻竟显得比那二者都更为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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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鸫将那纸玫瑰置于连接成一片的茎叶化作的墨海，它便如同睡莲漂在墨池中一般优游自如，那些自从为火焰重塑了身形来便只能附着在地面与它物表层的墨狼终于发出了窸窣的嚎叫，纵然依旧轻微但至少穿透了纸页，而其余的，也因此而受到鼓舞，争先恐后的向着玫瑰丛进发，但不少皆被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着的活力灼伤而退却，那些则是尚未转变的鲜花。

至于他们的姐妹为他们提供的居所则虽然荒芜寂寥，却至少能够容纳他们被放逐于世的身躯，但笑鸫准备的时间并不长久，而在此地徘徊已久的墨狼又太多，于是被剩下的那些便不再因灼伤与畏惧而躲避那些生机，不断的撕咬着，将花瓣与叶片抖落到地上，笑鸫便盘腿坐在花丛中，捡起那些落在她脚边的碎片，继续着她在白日里的工作，直到黎明倏忽而至。

“我今日仍在。”当黎明少女冷冽的光辉触及了笑鸫的视野，她便开始劝说自己的弟妹们暂且回到庇护所内，她仍说着属于过去的语言，而渡鸦为她补充了翻译，只是那些可怜人将希望抓的太紧，因此显得不听劝告，尤其当阳光照射到那些被墨痕浸染了的玫瑰之上，它不仅不曾凋零或是燃烧，反而摇曳生姿，生机勃勃之时，它们便将笑鸫的衣角抓的一样紧了。

“我发觉自己太过草率，而你比我更草率。”渡鸦苦笑道，他这句话乃是出自真情实意而非有意挖苦，他建议笑鸫逃离，他知道即使是那些遭到放逐却在阴影中无孔不入之人都会迷失其中的道路，只是笑鸫任性的总是不断甩开他的手，幸而僵持不下之际，那被渡鸦暂且抛在脑后的护林员追逐着太阳即将离去的影子到达此处，他俯首以书写的姿势安抚起狼群来。

狼群如潮水般退去，即使有些不情不愿，而他被裹挟其中，又或者是需要阴影庇佑的他裹挟了狼群离去，不过走之前他还记得为二人解惑，“你们的言辞乃是漫宿的规则准许之物，即使司辰们并不情愿。”此人解释了其中缘由，“但凡是规则内之物对它们来说均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它们有时能够理解歌声，但仅限于被禁止与被遗忘的那些，而言辞同样如此。”

“现在已无人再记得这首歌了。”笑鸫说道，她已理解了自己的歪打正着，因此她选择继续已这歌声送别她从未谋面的弟妹，而渡鸦则是跟上了弥阿移动着的边界，他与那护林员有话要说，至于笑鸫则继续忙她的事去了。那护林员自然也察觉了渡鸦的意图，但他并未阻止，看来他有着足够的自信，如今的弥阿已无法容纳任何为司辰的规则所容之人轻易的进入。

但很遗憾的是，渡鸦或许不能开启所有门户，但他本人却足以穿越一切边境的阻拦，无论是穹顶还是大地，还是规则与无序的界限，因而当渡鸦行走在弥阿如今难以被理解且无从被描绘的道路之上，且精确的追随着辉光的种子所稳固的，极少数仍维持着符合规则的结构的路线找到了那护林员时，他那与常人无异的脸上露出神情惊讶到甚至能够被称为是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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